天煞风雷捉丑物——先天与后天

起如钻锉，落如勾杆。打起落，如水之翻浪。钻锉，就是拿把大锉刀转着往上捅。勾杆，就是过去晾衣服的木杆顶上安个勾，往下勾东西。从劲上无非一上一下，但要合上意才出功用。比如鹰熊合演，实是劈拳变种，也是一上一下的劲，却是恨天无环，恨地无把，这个意就对路了。形意形意，有形有意，意还在先。

老师当初和我讲，练拳要飘飘欲仙就对了。某日终于解悟，不是后天返先天，是做不到飘飘欲仙的。当下多数人的拳都练在后天，无论怎么个用功法，大抵都是消耗，所以也只能苦中作乐。而顺中用逆、逆中行顺，只在先天一气运化下神意展舒，所谓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？婴儿终日脸上都带着笑，此即先天真乐趣。

我也试着和几个人讲解先天如何，后天如何，是如何的逆反回真法，怎奈无人能解其中真趣。所以教人以真，人也不一定会认，因为人活在后天，看得见摸得着的才信，故教拳也只好从有形而入，慢慢看机缘、看人禀赋再说。形意拳是飘飘欲仙，太极拳、八卦掌呢？其实还不是一个道理？大道唯一，没有第二个道啊。

套路就像书，本门武学的要素都包含在其中，有个传承的意思。套路是形式，某种程度上也是方法，但不是本质。孙公禄堂说，世上本无内家外家。如今内外家之别的只是外在的形式，核心的东西都是一个。孙公禄堂总结出来，就是先天一气，顺中用逆，后天返先天，人人都有的精神本质。蔫人出猛虎，就是这个。

练一辈子套路，到实战上就用不上，这是肯定的。你把套路拆了练成单式不就行了。所有的套路和单式你都得熟，但里头肯定有一两式最和你的脾性，这就是了，每天就这一两式用工夫，十年下来几百万下，让身体形成记忆，对景了是不走脑子的，出手就是，这时候还会不会用？形意拳是去繁就简的，就是五行拳。

形意拳的编拳用意和西方的拳击很像，打人无非就是上下、前后、左右，还有别的吗？郭云深半步崩拳打天下，一辈子不用第二招，其实是用不着第二招，难道别的他不会吗？崩拳对自己脾性而已。拳击是抡起来打人，形意拳不是，如果也练成拳击，也抡胳臂打人，那就错得离谱了。

拳法的修炼分先天和后天，所谓先天为体，后天为用。先天即顺中用逆，回归原始精神，练出野兽般的防护本能。后天即大众意义上的练功。先天后天必须结合起来方能大成。今人之武术，大多练在后天，就无法突破体重的量级了。武术之异于搏击，就在于有先天。后天上，我们练的是功架，所谓整体浑圆，即此意。

如果还是抡起来打人，就是局部之功，和散打搏击同类。过去讲功架不倒，后天上我们用功架打人，也即整体出击。道理何在？一个身子再怎么也比一条胳臂要粗壮吧？一般先出功架，也即整体和浑圆之力，而后速度和反应就是应有之义。后天速度总是有限的，而先天则无限，李小龙说以无限为有限，是悟到了先天。

明白了先天一气和打法要素，套路是可有可无的。传统的教学，一气和打法都是择人而授，普遍意义上都从套路开始，所以日后成就在此分野。套路是记述本门拳法要素的集成，学习套路如同上学系统读书，但距离真正实用还有巨大差距。实际上，每个练出来的人套路都不一样，变成他自己的了，但核心的精神一样。

比如之前我举的例子，河南省散打队的弟兄来我这里，双手举起木刀瞬间不知所措，不知道怎么玩了，说把它一锯两段一手一个抡起来才好用，这就是武术与搏击的区别。我们是整体、合击、一丈长的杆子也可游刃有余，而散打搏击是把两条胳臂拆开了抡起来应用，其中差别一目了然。武术练不到先天，就失去优势。

如今的时代，练拳绝大程度上只是强身健体、修养身心，存几手防身自卫的本事也就足够了。你打小偷一拳，小偷没事你进去了，法治社会是不讲道理的，只讲规则。你把人打了，人家可能和你讲所谓的武林道义，可人家家属不一定干，回头摊上官司很没意思。所以说时代不同了，自得其乐最好。

孙公禄堂那句话：“若为强身健体、防身自卫则绰绰有余，若想打天下第一，速速另寻高明。”人若没这个思路，不是把自己早晚作死，就是狂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