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意拳大师尚云祥纪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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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kx 发表于 2018-9-23 07:19:43 | 只看该作者 |只看大图 |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



形意拳大师尚云祥先生(1864—1937)离世已经整整七十年了。本文记录了尚云祥的弟子韩伯言先生(1907—1996)对恩师的部分回忆,聊作对一代宗师的缅怀。

韩伯言是1928年至1934年在北京朝阳大学法律系读书期间,跟尚云祥先生学习形意拳的。此前,韩在山东老家学过少林拳。离家前,蒙师孙廷荣嘱咐他:“北京有个练形意的大家,叫尚云祥,是咱山东人。你要能有缘跟他深造,就明白啥是真正的武术了。”

当时,正值各大学争相推广国术时期,韩伯言到京后,先是在农业大学跟赵鑫洲学六合拳。半年后朝阳大学也开国术班,所聘拳师中就有尚云祥。韩伯言闻讯后欣喜不已,马上跑去报了名。去了才知道,慕名而来的学员很多,使尚云祥的形意拳班人数过百,成为最大的一个武术班。学校各武术班都设在大操场上,在学生下课后、晚饭前这段时间,操场上生龙活虎很是热闹。

初见的尚云祥,平民打扮,山东口音,给韩伯言的感觉是平易随和。第一次上课,尚云祥就让大家围成一个圈,找几个有些武术基础的出来,给他们摆了一个侧身站立、两脚、两手前后分开的姿势,让大家模仿。讲身体要像骑在马背上,两腿用力均匀,两肘向下,两手心向上如托物,说:“跨枪骑马,这叫三体式。你们就这样站去吧。”就这样一个多月后,其他班的学生都能劈腿下腰了,尚云祥这边还在静静地站桩,不少学生感到枯燥无聊,陆陆续续走了一半。又过了一个多月,别的班学生能劈里啪啦地练套拳了,尚云祥这边还呆呆的站个没完没了,于是学生就跑的差不多了。对此校方也很不高兴,认为尚云祥“太保守”。尚云祥察觉出校方的冷淡,干脆不教了,跟剩下的七八个学生说:“咱们回家练吧。”
来到尚云祥家中,韩伯言提出了拜师要求。尚云祥答应了,并详细询问了韩的简历和家庭情况,说:“你孙老师是山东的少林拳大家,教你的东西很好。拜我为师后要写信告诉你孙师父,以后不要忘了你的孙师父。”后来又有一些朝阳大学的同学找到尚云祥家里,这样加起来有十几人参加了拜师仪式,其中山东同乡的除了济南韩伯言,还有德州石庆元。

正式入门后,上的第一课还是站桩。尚云祥认为,形意拳不站桩出来的是僵力,而站桩站出来的才是拳劲、灵劲,拳术要追求一个“妙”字,就必须化拙为灵。但多数人喜动不喜静,苦下功,猛流汗,结果周身之力却不能惯通,所以说,拳术小道,学理无穷。

站了一段时间后,又不断修正三体式,下肢增加了“腿似夹剪”(即用以夹剪白银之用者,两刃一长一短,一刃固定一刃运动,类似铡刀之理)。拳论中有“合膝裹胯”一说,尚云祥却讲“裹胯合膝”,通过胯的提裹,带动膝部向前下合,加大了胯的开量,使其活动范围增加;上肢在手心向上的基础上,固肘,拧裹小臂,使手心向前偏上,腕高在眉口之间,掌心回吸,掌凹指分,虎口圆满,似刚似柔,如鹰捉物;使大小臂阴阳暗合,曲中求直;使身体斜中取正,正中有斜,非弓非马,名曰“夹剪子午桩”,又称“鹰捉式”。

尚云祥所传桩法口诀是:眼为先锋(猴相),心为元帅(气定神闲),手是刀枪(手若执物),腿是战马(胯下有夹弛战马之意),全身毛孔如千军万马,喝声如号令,放胆即成功(精诚所致,金石为开)。

从学校到尚云祥家比较远,往返途中耽搁很多时间,韩伯言就召集众人,集资在学校较近的一所尼姑庵租了房子,将尚云祥一家搬了过来。这样练功的时间就充足了,练功的场地也宽敞了。弟子们每晚去后,换上自己的鞋,就一边站桩去了。尚云祥时常过来给掰掰手脚,纠正动作,感觉时间差不多了,就说:“行了,你们去抓抓鹰捉去吧。”
尚云祥强调练刚劲,但看到弟子中有咬牙、瞪眼、跺脚、努气发猛力的人就生气,说:“看着威猛,想一下把人打死吗?就快把自己打死了!”强调“东西要在桩里找”,动起来是对方觉得你势大力猛,像堵墙似的没法抵挡,这才叫刚劲。这是长期练出来的,不是临时发狠能行的。当看到有人松松垮垮的练拳,尚云祥也生气:“哎,你那叫练拳吗?你那是扎‘黄瓜架’呢!不禁撞,一撞就‘哗啦’散了。”讲松柔不是学来的,是功夫深的表现,桩上的功夫越深,身体就越松柔,也就是刚至柔生的体现。这是功夫,也是智慧。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:“功夫不到瞎折腾。”

尚云祥平时拳不离手,生活中都在练功。坐着的时候手就鼍形、马形的总在比划,走动时也总是提胯、屈膝、溜鸡步。尚云祥本来个头不高,这样一来就显得更矮了,因为韩伯言个子也不高,尚云祥就跟他开玩笑:“咱爷们是矬人肚里三把刀啊!”
尚云祥练拳不愿意人前表演。有一次,韩伯言随师参加个活动,一个军阀让尚表演,他心里不悦,又不好推托,只好下场练了一趟蛇形。尚身形矮壮,练起蛇形却宛如蛇在草丛中穿梭一般灵动。军阀看了大为高兴,赏大洋二百,尚云祥谢绝了。尚先生一生甘于清贫,并不看重钱财,他家中常有武林朋友往来,弟子们有时也在老师家吃住,逢年过节弟子们孝敬师父的红包,他除了留少部分家用,其余的都转手送给他的师叔师伯们了。

尚云祥年轻时好酒,常常豪饮,有一次老师李存义把他训了一顿,说“打今天起,你不要到我这儿来了,功夫也不要练了。”尚当时就跪下来,向老师发誓再也不喝酒了。从此他滴酒不沾。过寿时弟子们给他敬酒,他就讲:“我向老师发过誓,再不喝酒,如果违背誓言,那就是欺师灭祖。”

尚云祥平时说话不多,但不失风趣。他有时让徒弟们排着队向他的肚子上打拳,这个打完,他说:“不行,你晚上没吃饭。”又来一个,他又说:“更不行,你小时候没吃过奶。”越打尚云祥的肚子越硬,徒弟们个个龇牙咧嘴,谁也不想打了,开始研究他的肚子。尚便哈哈大笑:“别学这东西,还是好好站着去吧。”尚云祥名气大,就时常有一些取巧者找他比武“猎名”,尚云祥对此概不客气,有时还要挖苦他们几句。有一次,李存义老先生的外甥带来了一个同门名手。这人来了就说:你徒弟的叔叔、那个国术馆的谁谁,让我给摁椅子上起不来了。说着就过来摁坐在椅子上的尚云祥。尚把手向前一递,那人向后一个趔趄,马上扑过来双手抓住尚的胳膊向外拧带,尚就顺劲向前进了几步,两人快到屋门口时,尚身形突变,抽臂返身一下把对方打起来,砸在身后的兵器架上。架子上有开过刃的兵器,险些伤了他。完了尚云祥就说:“你们看着我的胳膊跟麻杆似的、拳头跟糖瓜似的呀,可这东西不好吃,一吃‘嘎嘣’一声,就把你的牙掰掉了。”说着把尚芝蓉叫过来打了趟拳,说:“看见了吗,这叫船家的孩子会凫水,后继有人!”回头跟徒弟们说:“平常躺着比站着舒服,跟人比划的时候,站着就比躺着舒服。”

李钟轩老人的文章中曾讲过一个细节:尚云祥平时乐呵呵的,可一旦有人走到他身后,尚回身一看的瞬间,神情“变”的非常吓人。韩伯言也讲述过尚云祥一次在比武中“变脸”的情形。

尚先生从不避讳公开比武,家中常有形形色色的比武者出入。这天,来了个与尚云祥年龄相仿的人,要求印证武学。两人一交手,瞬间就纠缠在一块了,这在尚的比武经历中很是少见,尽管很快分开,再动手却又缠上了。一看这情形,先生也知道了对方的分量,就把徒弟们赶出屋,将来人让到里屋。韩伯言等人正看得心痒,便躲在窗外偷看。就见开始动手前,尚云祥一转身向供奉的达摩像拜了一拜,转过身来,脸色陡变,仿佛不是他了。这把窗外的徒弟们吓了一跳,从没见老师这样过。再交手就不一样了,尚一挂就把对方扔向身后,脸撞到墙上,鼻子也碰破了,尚紧跟上再一挂,对方又撞回到对面墙上,身子顺墙蹲了下去——两下就结束了。过了好一会儿,等尚云祥招呼徒弟们进去时,来人已洗净了脸,尚先生也恢复了常态,两人正聊天呢。事过很长时间,韩伯言问及此事,尚云祥解释道: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”
尚云祥偏爱大杆子,他的大杆子又粗又长,通体都是深褐色,不像平常人的杆子只是握把的部分变了颜色。尚云祥抖杆子颤动不大,但发出的嗡嗡声非常明显,而且换把很快,杆子在他手里就跟小孩子玩玩具那么随心所欲。尚云祥讲:“你玩杆子,杆子也玩你。”“要把死的玩活了,把硬的玩软了。”韩伯言亲眼见过,尚云祥拿根粗绳子在房梁上吊一重物,用杆子在绳上一发力,绳子“啪”就断了;拿根木橛子钉进墙里,用大杆子一粘一带,就把木撅拽出来了。

一个冬天的晚上,尚云祥正看弟子们练拳,院外响起了叩门声。韩伯言跑去开门一看,一个身材魁梧、穿长袍戴礼帽的中年人,说专程来访尚先生。进了院门,这人一直用手指头悠荡耍弄着一根粗文明棍,再进了屋门,他将文明棍往门后一放,“当”的一响。韩伯言听着蹊跷,悄悄拿起来一看,沉甸甸的颇有份量,原来是根铁的。来人介绍自己也姓尚,是个军官,久闻尚师父大名,特来请教一下枪法。尚先生照例谦逊一番,称自己年纪大了,教教徒弟,不用比了。来人一听有点急了:“我来京一趟不容易,军务在身,明天就要走了,不见识一下尚师父的功夫就太遗憾啦!”尚云祥说:“好吧,那我就跟你学学!”让徒弟拿过两根大杆子来,请来人先挑一支,说:““你可把枪拿住了。”来人笑道:“尚师父一枪扎死我,我信,但我不信我连枪也拿不住。”两人开始比试,来人一枪刺来,尚用杆子一划拉,那人的杆子“啪”一声就掉到地上了。来人愣了一下,二话没说,拣起杆子又一枪刺来,结果“啪”的一声,枪又撒手了。这回他目瞪口呆了,张着嘴站哪儿半天没返过神来。第二天,这位军官派人给尚先生送来两袋面粉、五十块大洋。后来他又来过尚家几次,再后来就没有了音讯,听说好像在战场上阵亡了。
韩伯言在学拳期间,多次亲见尚云祥与人比武。尚云祥交手时身法变化莫测,惯用的手法是鼍形问路、鹰捉开手。他能将对手控制很好,打放随意,常常是接劲一拨拉,对方就是一跟头。

尚云祥练拳很务实,没有那些玄而又玄的理论。当时武术圈甚至有人还弄出了得道飞升的说法,韩伯言就问老师:咱们有没有这些功法呢?尚云祥正色说:“咱爷们是人不是神,是人咱就练点人能练的功夫!不要胡思乱想。”
尚云祥是率性之人,当时跟他来往的,除去弟子辈的就是一些知名武术家。尚见到喜欢的人,就滔滔不绝地跟你聊个没完,见到不喜欢的,老远看对方你奔屋来了,便一咕噜躺倒床上,脸朝里“睡”着了。等对方枯坐半天自觉无趣地走了,他便一咕噜又翻身起来了。

尚云祥授徒严格,见不得他们骄傲逞能。弟子当中有国术馆任职的,有著书立说的,有擂台夺魁的,还有看守监狱弹压豪强的,更有至死追随不离左右的,不管是谁,尚云祥都严格告诫保持谦虚,免遭不测。尚云祥的弟子刘化蒲就曾嘱咐师弟们:“以后练出功夫千万不要在师父跟前炫耀啊,不然就离倒霉挨揍不远了。”

韩伯言大学毕业后又跟了尚云祥一段时间,前后学艺六年。后来家书频催,才不得不离开北京,返乡谋生。跟老师辞行时,尚云祥很是不舍,说:“你功夫练到这样不容易,再跟我半年吧!”后来据师妹尚芝蓉讲,韩伯言走后,她父亲闷闷不乐好几天,因为尚云祥认为功夫是有层次的,而每进阶的一步非常关键。(感谢韩伯言之孙韩瑜先生提供有关资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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