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再的武林逝去的大师们 - 功夫网

武术从初练到最后走入技击阶段，按理说是个系统的过程，如果是遇见一个明白师傅正儿八经地学，要出徒基本都得十年左右。尤其是太极拳比较慢，盘架子两三年不见消息，七八年才能把劲都练整了，然后再换劲，学发力，和师兄弟们练手，出去实战等等，这是由太极拳特点决定的。形意拳可能会快点，小成容易。

形意拳要想大成，最少也得十年，有的人得十几年，二十几年。所以这世界上没什么捷径可走的，出来不容易，一个师傅教一大堆，里头可能就几个练出来的，因为内家拳不是死练的拳，得靠脑子，还得靠有学问，要不孙禄堂晚年收弟子要求大学毕业呢。也有文化水平不高练出来的，那是很不容易的，等于重新做人。

我记得李忠轩老在《逝去的武林》中把尚云祥的剑法传了出来，他知道有些玄奥，所以是用戏谑的口吻说的，只说一次说完就不负责了。那个练法哪是练剑呢？那就是搬运。我看过尚氏后人演练的剑法，满不是那么回事了，而这个练法估计尚没传几个人。其实我看得明白，那是道教里头的东西，最后就是以神驭剑。

道家有专门练剑的，即所谓剑仙，从大剑到小剑，最后无剑，以剑炁伤人于无形。自然，这都是传说，咱们谁也没见过。不过我看过遗留下来的练法，比尚云祥这个就更加玄奥了，什么天罡地煞的，说出来很唬人。尚云祥的功夫虽然出自李存义，但有很多他自己的东西，因为尚没文化，走了一段弯路，自己悟出来的。

那个年代练出来的老师傅大多没什么文化，所以使得出来、教得出来却说不出来。李忠轩老算是有文化的，其实有很多东西他自己也说不明白，知道是那么回事，比如“力丹田”，你不练到了真不明白。那个时候练出来还能说出来的只有两个人，一是孙禄堂，一是薛颠，恰恰是因为他们有文化基础，所以文武不分家。

薛颠和孙禄堂的书上大多数东西都是一样的，甚至连说法都一样，比如说怎么出功夫？告诉你规矩不可易，按照他们说的别打折扣规规矩矩来，朝夕揣摩玩索，自然而然就得了。所谓不期自至。现在有多少人理解这点呢？都去找什么秘诀、神功、窍门。没有的，内家拳就那些东西都摆在那，你不识货那是自己的问题。

还有一条最关键的，孙禄堂说得明白，要摒弃人欲。人欲不光是色欲，酒色财气都是。孙禄堂曾经散尽家财周济家乡的难民，人家这是什么层次？薛颠根本就不用说，因为他本人就是榜样，不近女色不沾钱财不喝酒不抽烟，一辈子就是武事。其实内家拳也就这两条，你不悟没关系，按规矩来，绝了人欲，慢慢就懂了。

有好多人说我练了多少年不涨功夫，只能说要么你练错了，要么就是你没按规矩来，要么就是酒色财气上看不明白。我们年轻那时候可没有洗浴中心洗头房，如今只要花点钱随便，年轻人能控制的住吗？所以你想拜师学艺，明白师傅一看你脸色就知道是不是酒色之徒，如果是绝对不收你。不过现在不行了，风气坏了。

如今这社会，清者自清，浊者自浊，有智慧的高人都想着先自保，遑论传道授法接引众人，也只有我这个半吊子才喜欢卖弄一些学问，一笑！我说的是实话。真是练出来的反而不愿意收徒弟，因为一是找合适人难，二是练出来更难。比如我最早的武当派张师傅，看我挺合适，让我去打三年短工跟着他，可是不成啊。

形意门是接了社会的新风的，后来拜师都不跪下磕头了，只是行鞠躬礼，可八极门不是这样，还是古例。李书文和沧州老家的师傅们学，出山了那挣的钱一分不少都要寄到师傅家，一直到师傅过世为止，现在人做得到吗？不找师傅借钱就不错了。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找到台湾的刘云樵，沧州出来的最后一位八极大师。

刘云樵，沧县人，一代八极宗师李书文关门弟子，年轻时随李行走江湖，人送一号“小霸王”。后入国民党军统，一直从事刺杀汉奸工作，有人说他就是国民党最著名的特务“天龙一号”，上世纪八十年代从台湾保密局退休。他的师兄霍殿阁就是末代皇帝溥仪的侍卫长，也是李书文的大弟子。前辈们远矣，只剩叹息。

我练八极拳的时候，刘云樵已经去世了。我当时不知道消息，直接找台湾国民党中央党部寻人，考虑他们肯定知道，找到了我就直接去台湾和他见面，不过等我找到了，刘云樵老已经是墓门高拱。最后一个真正的大师走了，留下的都是遗憾。我后来专门安了个锅看台湾的电视节目，还看到了不少刘师傅的轶事。

刘老从保密局退休后赋闲了一段时间，当时蒋经国要给总统府卫队找个教头，蒋纬国与刘云樵老一起打过仗，就推荐了，没成想这一推荐成就了八极拳在台湾的一脉，刘老教了不少人。我认真看过刘老的影像和其弟子的演练，确实与东北霍式八极师出同门，但刘老传出来的更为简练，据他说是李书文晚年做了改动。

刘云樵老传出来的拳和吴连枝刚猛暴烈的风格全然不同，倒是有点像陈氏太极拳的风格，走架子全然不用拙力，只是到了点上发力才有那么一下。看到很多台湾人练八极拳你会感到很温暖，那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。刘老写了一本书，一开始详细地画了一幅沧县地图，老人想家啊，但回不来，因为他的特殊身份。

我很奇怪的一点是，刘云樵先生把架子传出来了，单单没传易筋经。李书文这一系为什么这么厉害？内功的关键就在易筋经。我看过台湾八极拳会对练大杆子的视频，东西对，只是耍不起来，说明没有出神力。刘云樵先生的弟子写过一个东西，始终没弄明白八极拳劲从何而出，最后认为是从大枪出，其实搞错了。

近代八极拳前后出过两个惊世骇俗的人物，前面的是李书文，后面的是吴秀峰。应该说两人练得八极拳不太一样。李书文的号称是罗幢八极，而吴秀峰则是家传孟村八极。李书文一般不轻易收徒弟，大弟子霍殿阁去了东北给溥仪保镖，从此有了东北霍氏八极一脉。关门弟子刘云樵去了台湾给两蒋当保镖，即所谓大内。

而吴秀峰则更加传奇。他小时候是个聋子，父亲吴会清不让他练功，怕损了家学名声，结果人家象霍元甲那样悄悄练，七八年后竟然成就了，家里人谁也打不过他。吴秀峰十几岁就闯荡江湖，先去南方后到天津，到天津已经二十几岁，一开始当黄包车夫谋生。吴秀峰精于技击，到处砸人家场子，这样慢慢就出名了。

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天津各地练武的风还很盛，也有很多所谓的大师圈地方教徒弟的，吴秀峰就去踢人家场子。先看看，人家教的起劲，他就上去问：“你练的这个能打人吗？”这话刺耳，谁受得了？当时就动手，结果自然是拿下。吴秀峰把天津市内大小场子基本都踹了个遍，竟然没人打得过他，一下子就出大名了。

“你这拳能打人吗”？哈哈，我常说民国的时候不秀架子，就是动手，如今的武术诚为风水尾耳！吴秀峰为人高洁，教徒弟可以，但从来不收徒弟钱，所以一直到解放他还是个抗大个的。49年后贺龙赏识他，安排他去天津体委当干部，吴秀峰说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去干嘛？于是最后到一家纸厂做了工人，也算安定了。

因为吴秀峰，才有了如今天津的孟村八极一脉，习练者以数千计。但是吴秀峰死得早，五十多岁出了车祸，太可惜了。吴秀峰的儿子，就是现在鼎鼎大名的沧州孟村吴连枝。其实李书文在天津还有个传人，就是双街的鲍有声，但不是磕头徒弟，是当年天津国术馆李瞧着练出来的，也得了真传，尤其是易筋经。

天津真是个神奇的地方，近代两个八极大师在此扬名。我估计李书文应该还有隐秘的传人，因为他在天津呆了很长时间。而他本家沧州，应该也有和他一样的继承者，只是隐于民间不显山露水而已。孟村八极如今名声显赫了，因为吴连枝的关系。东北霍家传人很多，但没有领军人物。鲍有声有传人，如北京的王世全。

八极拳传说是反清复明的义士所创，后来又与少林拳术有过一次融合，遂变成体系完整的一派，比如易筋经必然是从少林而来。以我练过少林和八极的经验，八极确实有少林武术的影子。我练过的少林易筋经与八极门易筋经相似，但八极易筋经更接近气功。八极拳必须出神力，不然就没那么厉害了，关键在易筋经。

我研究过八极易筋经，结合几代八极传人的讲述，其实核心的秘密就四个字：以气催骨！八极拳和形意拳一样讲究三个层次，易骨易筋易髓，只是练法不同而已。形意拳是与道合体，从形而上的层次上得；八极拳是走有形之后天，靠着气功一步步实现脱胎换骨，得把穴位都走通才算练到，等全身气走通了，筋就成了。

这里头的大秘密就是我之前说过的：筋主气，气主血，血主筋；筋养气，气养血，血养筋。如今绝大多数人只知道气血，不知道还有个筋，筋气血三个是一体的，这个不搞明白很多武术功夫你理解不了，也练不出来。八极拳由于其特殊的历史原因，保留地比较完整，且重视技击的风格始终未变，有志者可以习练。